阎辞

一生放荡不羁爱弱逼

【琅琊榜/蔺苏现代】浮生若梦 (一发完)

注意
所有现代都是一个系列
互相不影响阅读

1.
  飞流大学磕磕绊绊读完,教授不忍心看着他出去公司闯,说,要么留下任教吧。
 
飞流想出去玩,退了休的蔺院长生平在继收养了他之后第二次越过他的意见敲了板,把他定在了在大学里。
 
飞流跟他闹了半天,连蔺晨说你进去以后我就懒得来烦你了也没用,最后耿直的蒙挚喝醉了无意中说了句,要没当年那么多事,小殊就能安稳的当个每年期末都被学生骂的教授了。
 
飞流心里想,要教训这帮可能骂我苏哥哥的家伙。
 
飞流多年老友庭生于是说,那你就留下呗。

  事儿就这么定了。
2.
 
  飞流搬东西那天,正好是蔺院长退休纪念日,一大帮痊愈病人家属拉着他进行每年几度的感谢宴。
 
庭生就是从小操心的命,拿着家伙到了当年大学入学来帮忙时就见识过的蔺院长和飞流这两个臭男人住的狗窝里,才发现,还有两个人比自己更命苦。
 
一个是因为跟蔺院长八字不对平时极少上门的萧景琰,还有一个就是当年梅长苏还在的时候唯一能镇场的蒙挚。
 
   估计只是来庆祝飞流毕业的,庭生心想,只是赶的时间一如既往的巧。
 
  狗窝里的东西乱的跟入室抢劫过一样,三个人一边翻翻找找,一边跟飞流进行着极为困难的交流。
 
  “这啥?”萧景琰举着一本渗着油的书。
  
   “垃圾。”
 
  萧景琰皱着鼻子翻开,书上蒙着很厚的尘,盖不住的还有一层透着酶的油。

    “这。。。”他说,“不就是那本我找了很久的翔地记的下册吗?”

    “垃圾。”
 
“是啊,”蒙挚说,“小殊当初找了那么久,怎么到这来了?”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庭生腹诽。

  飞流一把扑过去抢过来,“苏哥哥的,我的。”

  “你!”已经算一把年纪的萧景琰皱眉,也过去跟跳来跳去的飞流抢,“小殊的书我绝不会弄坏,反而是你小时候调皮害得小殊找不到吧!”

  “才不是!乱讲!臭水牛!”

  “狡辩!”

  不,这个估计真不是。庭生默默按住怒视萧景琰的飞流,这个家跟他八字不合显然不只一个人。
 
三个人正在拉扯,蒙挚不知从哪翻出一堆纸,皱皱巴巴,飞流把注意从萧景琰身上分过来,意识到大事不妙时,已为时已晚。

  “哎!”蒙挚惊讶大叫,“小飞流你小学作文竟然能拿A!”

3.

  长到几乎与当年的林殊一样高的飞流扑过去要抢,蒙挚几十年如一日的牢牢压制住他,扬起纸准确避开飞流跳起来伸长的手,抬头声如洪钟的念着红笔披着的评语:“哎哎!语言流畅!思想平实!天哪!我没记错的话飞流小学的时候不是连一句话都连不起来吗?”

  “要你管!”飞流怒道,“还给我!”

  庭生皱眉思索了半天,突然一拍掌:“啊!好像是有那么一件事,小学的时候飞流拿过的唯一一次作文优秀,老师还全班表扬了,说连我们都没有这个水平,我们当年好奇的要死,缠了半天也没拿到作文来看。”

  “哦!”蒙挚十分兴奋的样子,“那今天我得看看了。”
 
庭生几乎没怎么挣扎就被自己潜伏了十几年的好奇心打败了,闪着眼满眼期待的忽略了好久没有嘟长过嘴的多年老友。

  耿直的萧景琰本着都有不堪回首的黑历史的将心比心之情难得想为飞流说什么,但看着飞流顾着扯蒙挚衣袖忘了和他抢书的样子,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时间总是会改变一切的,包括曾经交流障碍的小飞流和耿直如山的某水牛。

4.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天气真冷,晚上我坐地铁回家,再穿过绿道走回去,才六点天已经黑了,一路上树叶上的雨不停地打着我的头,有车好像在按喇叭,我想着,苏哥哥应该已经把我的腊肉收回去了吧?

5.

  庭生嘴巴都合不拢,赞叹,“天哪,妈呀,深藏不漏啊!”
 
这几句赞美完全没起到应有作用,飞流还是在拼命想挽回自己的光荣历史。

  “的确没想到,”萧景琰皱眉分析。

  “是啊,小殊当时一定很高兴,”蒙挚感叹,“当年他为了教飞流讲话简直操碎了心。”
 
梅长苏是飞流永远的安定剂。飞流停下了蹦跳。

  “小殊当年看到这个怎么奖励你了?带你去游乐场?带你吃烤乳鸽?还是带你整蔺晨去了?”

  飞流张张嘴,没说话。

  这对于飞流这个虽然话少但从不懂含蓄的人来说无异于明摆着的有鬼。

  拦住蒙挚要开口的挑衅,为了自己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庭生说,“十几年了怎么记得?快!继续念!”
 
这是屁话,在场的人都知道,飞流忘记蔺晨骗过自己多少次都不可能忘记梅长苏说过的一个字,做过的一件事。
4.

  我走到楼下的十字路口,左边是一堆的火锅店,有一家饺子馆和一家臭臭的螺狮粉店,上次我和苏哥哥一起去吃早餐,我要了一碟炸腐竹,苏哥哥要了一份豆腐串。

  豆腐串好吃,苏哥哥的眼光总是好的。我最近真喜欢那股臭味。

  右边有做夜宵的小酒馆,前边过了马路有一家我从小吃到大的面馆,红灯一直不过,我刚拿出手机,苏哥哥的电话就来了。

  我接起电话,说,我到楼下了。
 
苏哥哥说,哦。

  我说,你吃了饭吗?

  没回答,我再看看手机屏幕,他已经马上挂掉了。

  红灯还没有转,我再打了他的电话,要从联系人找起,按电话真麻烦,我把苏哥哥改成阿苏,他就永远在第一排挂着了,很方便,不用先过掉一堆讨厌的名字,而且,还能给我一种,我能最先见到他的错觉。

  最关键的是,这种错觉并不是置顶带来的刻意。
5.

  “这种欠揍的感觉。。。”萧景琰皱眉。

  “真熟悉啊。。。”蒙挚接上。

  飞流不反驳,这一般代表赞同。

  “这种记住当天每一秒流程的流水账某种意义上也算超越我们当初的档次了啊。”庭生说,“这么详细,飞流你当初不声不响的原来是默默观察型的?”

  “默默观察不挺有小殊风格的吗?”

  “是啊,再加上这文笔字句间浑然天成的混蛋感。”

  “梅先生和蔺院长不愧是能创造奇迹的人。”庭生总结。

  飞流过于复杂的情感把脸都揉皱了,不过也因此没人看出来他是骄傲还是心里有鬼。

  不过飞流从来不会因为恶作剧愧疚,庭生想,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
6.
 
苏哥哥很快就接了电话。

  我问,你吃了饭没?

  苏哥哥说,吃了。

  我不理他,说,你要吃啥,饺子还是面还是粥还是螺狮粉还是粉条。。。

  苏哥哥说,那就螺狮粉吧。你不是在楼下吗?要走回去这么麻烦。

  红灯转了,我向右边马路走,说,还在路口那呢。要什么?

  他说,加一份上次点的那个什么串?

  苏哥哥不会忘事。我说,豆腐串,大份还是小份?

  他问,你吃吗?

  我说,可以让我蹭一点么?
 
他在电话里笑着说,可以可以,要大份吧。
 
我说,好,要什么?
 
苏哥哥说,原味的吧。
 
我问,不要肉?

  他没回我,我到了店门口。

  店里有股子奇异的臭味儿,小哥看着我,我放下电话,说,打包一份大的原味螺狮粉加一串豆腐
串,打包啊。
 
小哥进去,我问,多少钱?
 
小哥说,十二块,我看了看价格牌,对的,没有收打包费。
 
我给了他十五块,找了三个硬币。

  欧洲的教皇说硬币声音哐当响起的时候罪孽就能赎清。

  一路上树叶的水打了我一头。

  我本以为这些都是好兆头。
7.

  “这。。。难道不是一篇普通的流水大账?”

  “还有情节!天哪,怪不得当年被老师嘲讽了,在下心服口服啊!”

  “没想到飞流当年就这么厉害,”蒙挚拍拍飞流肩膀,“是蒙大哥这些年小看你了,再怎么说你也是小殊手把手呕心沥血交出来的,当初他跟我说你其实心里很丰富时不应该怀疑他的。”
 
飞流脸上经过深切的扭曲后,终于在梅长苏下大彻大悟,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庭生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大事,他还挺担心事后被飞流恶整的。

“而且还是那个关心小殊的好孩子,”萧景琰不知不觉也放下了不安很投入的点评起来。

  “但真的每个细节都好清楚啊!这么久才引话题,前面都是废话啊!”

  飞流差点点头,但反映迅疾的控制住了,梗着脖子卡在那。

  “小学时期要求不要那么高嘛,”庭生出于隐秘的愧疚之心出言相帮。

  “也对。”蒙挚点头,吞下了他宝刀未老的直觉给他的不对劲的警示。

8.

  小哥给我打好包递给我,我拿着一大盒粉和一碗汤等在另一个红灯那。

  它就是不转。

  汤要凉了,我真焦躁,不过这没用,我等在那,天真的黑了,打开手机,锁屏发出的光一下子晃花了眼。

  灯转了,我过了马路,穿过小区,一路上谁也没遇到,到了楼下大门,我熟悉的会给我开门看门大婶已经和一个老伯换班。

  于是我一手提着一大袋东西,一手在包里掏阿掏,汤要洒了,我往侧翻手,还没掏到钥匙。

  里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驻着仗的老人走过来给我开了锁,回头就往电梯那里冲,说,要按住。
 
我说,谢谢谢谢。

  我一手推着门,一手提着东西,真麻烦,坐着的老伯好像要来帮我,我只看到了他起身的身影,因为我很快就松开一只手插着门关的间隔冲了进去。

  对着等那的老人,我说,不好意思。
 
老人还没回话,我看见转电梯门关着,数字一上面挂着上箭头,我想,汤要凉了,箭头就停了闪,门开了。
 
然后我和那个老人一起进去,他按了六楼,我按了十楼。
 
电梯往上,压力压着骨头,老人问,还没吃?吃真多。
 
我点头。

  真尴尬,六楼到了,减速的电梯又把人往上拉。

  老人慢慢出去,我说,慢走,电梯门关合的缝隙里,我看见他走向了那间我很熟悉的屋子。

  我出了国的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前就住那,我闯了祸,爹追着我打,我就跑进电梯,按下六楼,拍门,进去,两小时后,电话座机哔哔响,我上去,爹已经睡了,娘给我做好了夜宵。

  现在很多东西都变了,我还需要很多时间,很多很多时间,慢慢告诉这个总是只知道自己以前怎么闯祸大水牛怎么帮过他的苏哥哥。
9.

  飞流一把扑上去截住了蒙挚继续朗诵的声音。

  “最后一段。。。”庭生默然。

  “你有爹娘吗?”蒙挚问,萧景琰用力一下打在他肩膀上,蒙挚才猛然闭嘴。

  “小说!小说!”飞流解释。

  “哇!超厉害!”庭生赞叹。

  飞流继续蹦,“还给我!后面的不许念!”

  “为什么?”蒙挚问,“我们飞流这么厉害,你苏哥
哥当初怎么奖励你的,说说?”

  “……”,飞流嘟嘴,“要你管!”

  文中提到的大水牛本人咽下了想质问的话,多年前自己迟钝的黑暗历史再次绕着他的肠子盘旋而上。

  作为第二个察觉到不对的人,萧景琰说:“要么。。。算了吧。。给飞流留点底?”

  第一个察觉的人却反驳说:“这有什么好心虚的,多有礼貌的孩子啊!对小殊多真的心啊!是吧?”
 
不管有心无心,飞流还是成功被激将,硬着头皮点了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默默看了蒙挚把飞流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庭生感叹,自己今天,估计要玩脱了。

10.

  我提着东西回去,客厅只开了半盏灯,我在铁门纱网下看见了苏哥哥的青绿色的羊毛裤。

  我说,开门啦。

  苏哥哥开门,说,回来啦。

  客厅里的钟六点二十四,然而我跟苏哥哥自己都几乎忘掉,它快了十分钟。
11.

  “我说啊,”蒙挚停下了朗读,顿了顿,郑重其事地
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这篇东西,真的是你写的吗?”
 
  三个人看着飞流。
 
“就是!”飞流面不改色,大有当年在医院被后勤部长黎丘抓住私拿医用仪器玩时死不认账的风采。

  三人继续看飞流。

  飞流急了,又要抢,蒙挚抓住命脉挑衅问:“心虚了?”

  被自己砸死的飞流掉下悬崖前狠狠瞪了三个人每个人一眼。

12.

  塑料盒放在茶几那,苏哥哥打开它。

  他问,你吃吗?
 
我去拿碗,问,里面有筷子吗?

  他说,有一双。

  于是我多拿了一双筷子和一个勺子。

  面汤分开的,第一次打包觉得给的汤不够,苏哥哥说,先给你夹面吧。我说好,伸筷子夹了一点米粉,他还想给我一坨,我把它夹断了,让它留在塑料碗里。
 
他倒汤,我伸勺子,说,倒你那。

  苏哥哥犹豫了一下,倒到了塑料碗里,我给自己的碗里加了两勺子汤。还没过粉,苏哥哥停下手,还剩大半碗要往我这里倒,我伸手把汤全倒到他的塑料碗里去了。

  我说,刚刚在医院,盒饭吃过了。

  他不说话,弓着腰夹了口面。

  茶几是苏哥哥从老家那带过来的那种刻着很多花和山还有个老翁的木蹲。很低,因为配的椅子是我高到大腿的大红木沙发。

  苏哥哥在上面看书睡着了寒气不会那么重,不过苏哥哥同意把它搬进客厅的理由是,这张将来会很值钱。
 
我蹲在地上吃。
 
苏哥哥说,你那件红色风衣借我一下,我穿过去金陵。

  我说,金陵不冷吗,那件风衣不怎么靠谱。

  他说,二十几度呢。

  真是时候,他说,瑯琊这边下星期才五度,我可以在你瑟瑟发抖的时候穿着风衣扬啊扬了。

  我说,哦,那你穿得下就穿吧。

  他如果不是瘦成这个鬼样,如果还是我只能在照片上看到的十几岁在阳光下拿着篮球的样子。

  他说,好啊。

  肯定穿不下。

  苏哥哥说,不过蒙大哥让我多带点衣服过去,因为我回来的时候瑯琊只有两度,一下飞机就得穿衣服。

  我说,我开车过去接你啊。

  下飞机很晚了,他说,你那时刚搞定几十个小时大手术,睡一下吧。

  是了,大手术,我要忘了,那时我在忙这个,一个七十几岁没有其他医生敢开刀的老人家。

  蹲着胃疼,我起身,说,我去洗澡了。

  苏哥哥埋头吃粉。

  我进去十五分钟,出来,苏哥哥还在茶几那,面前摊着本书,碗空了大半,估计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认识他第十四个年头,我只有在这时才会喜欢他手里的书。

13

  一室沉默。

  原因有两个。

  “哎?怎么没了?”蒙挚甩着纸不满道,萧景琰再次不合时宜的感同身受,当年他只跟着母亲蹭了半本翔地记时也是这个心情。

  “没想到蔺院长这么。。。”庭生搜肠刮肚,咽了口水,“。。。的人,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啊。”

  “还是这种小学生档次的超级流水账,”萧景琰感叹,“这是小殊什么时候来金陵的时候写的?记得这么详细?简直是把一天每一秒都刻下来一样。”

  蒙挚带头白了萧景琰一眼。

  梅长苏拖着一身病大冬天一次次来来回回奔波为了谁,连飞流都知道,哪怕这篇日记发生时飞流貌似还没出现在梅长苏生命里。

  萧景琰在他人生后几十年里,第无数次,怀着虔诚的悔恨之心闭嘴。

  “蔺院长的大手术好多的,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通篇不重要的话,值得记录的事完全没有嘛!”

  蒙挚想起了什么,没说话。
 
“就是!”飞流点头,“抄的很辛苦的!”

  “说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蒙挚回忆起他的最初目
的,“不愧是小学的小飞流啊,只是把长苏改成苏哥哥抄了下去,一个字没改啊哈哈哈哈,怪不得我说为什么除了这三个字其他的字基本都是错别字,看得我老辛苦了。”

  “啊!真的!”庭生凑上前看,苏哥哥三个字格外端庄,像是有人抓着当年小飞流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其他字都像画画一样,勉强辨形。

  “都怪他!他字难看!”飞流很委屈的样子。

  庭生是很想反驳,奈何童年老友积威甚重,只得见好就收。

  只不过。。。

  “飞流,后面的呢?”蒙挚问。

  “没了。”

  三个被好奇心摒弃了良心的人燃烧着熊熊的渴望之火看着他。

  飞流八风不动。

  “小殊当初看到这篇文章了吧?”蒙挚引导。

  飞流点头。

  “怎么样?”曾经悬崖边上的阴谋家萧景琰问。

  “很安静,没说话,让我不要告诉他。”飞流回忆。

  “那你觉得你苏哥哥开心吗?看到这个。”血液里流淌着阴谋因子的庭生问。

  飞流犹豫了一下,坦然说,“不开心。”

  “那你想知道你苏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吗?”蒙挚勾起嘴角。

  四个人相对沉默。

  秒针过了一圈,飞流想起那个擅自把自己按在学校决定未来的混蛋,赌气嘟起嘴,扭头说,“找找。”

  剩下三个人莫不言语。

  飞流在乱葬岗一样的纸堆里翻找着,哗哗啦啦,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自己已经越过了一条界线。

  林殊,梅长苏,这个在自己生命里画下浓墨重彩甚至血淋淋一笔的人,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蔺晨,这个一辈子连醉酒都没有说过实话的人,到底在用这么极端琐碎的方式记录着什么。

  这本该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几十年前的故事。

  由不得他们的良心反悔,唯一干净澄澈的少年已经从一堆皱纸中,翻出了几张泛着更深的黄色的纸。

飞流说的不对,上面交泛的皱纹遮不住虔诚而整洁的字体。

日期是几十年前。冬天。

收养飞流的,那一个春天前的,冬天。
 

14

  我在书房想给我手机充电时,插头已经插满,长苏在冲他的手机,备用外省手机,kindle , 充电宝,小台灯。

  他只有长途旅游才会带kindle,因为他一星期要看的书多到带不上飞机。
 
我真烦躁。

  我在书房里,应该在看手术备案,大概,长苏电话响了,我过去看,来电写着,景琰。

  我真烦躁。

  我拔下电源,拿着响着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的铃声的手机走到卧房递给正站在一地和一床狼藉中摊着一个几乎能把他藏进去的行李箱的长苏,说,你手机响了。
 
长苏一看,说,你不打个招呼?
 
我真烦躁,扭头会了书房。

  门开着,我就是能听到,长苏应该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地上,到处找东西。

  那只牛说,苏先生记得带上教案,教授说很重要。

  长苏说,放心,我记得。
 
苏先生别带太多书来了,我家这也有,母亲说请苏先生过来看看。
 
长苏说,好的,一定一定。

  苏先生的那本游记真有趣,只是真的只有一本吗?只看到中间一点真让人难受。
 
长苏说,那我再找找。

  母亲做了今年的腌菜,问苏先生要点什么,带点回去。

  长苏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一直耳闻令母的腌白菜有独门秘方。

  我真烦躁,这只牛真是厚脸。

  然后我猛然想起自己的腊肉,这也是我独门秘制的,用长苏的一本书里的墨字做吸油纸,肥肉干净亲爽。
 
我冲出去,长苏果然只收了自己晾着的老墨。连我偷了他的一本好像叫什么记的书都没有发现。
 
我真烦躁。

15.
  所有人都看着萧景琰。

  几十年间一直在被算账的某蠢牛再次被愧疚淹没。得知真相那一天无能为力的悔恨再次已另一种角度的谴责淹没他。

  说句老实话,世界上还真没有比梅长苏的主治医生兼爱人--蔺晨更有资格谴责他的人。包括梅长苏自己。

  “看!”飞流指着白纸黑字的罪证突然出声,“不是我干的!”

  僵局被打破。

  梅先生的宝贝疙瘩字画都捐了,庭生感叹,只有这个寄托了两个人所有盼望的孩子如同当初所设想的一样在生长。

  无忧,无虑,无病,无思。

16.

  长苏进来书房,在书柜里翻着,伸长脖子和手臂,翻了一会儿,换了个柜子继续翻。

  我说,干啥呢?

  他说,你有看见那本翔地记的下册吗?

  一个星期前拿去垫腊肉晒出的油了。我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看了我半天,不说话。

  我真烦躁,说,你快点。

  长苏问,快点什么?

  搞定出去。我说。

  他看我桌上的手术备案,大概,然后合上书柜门出去了。

  没找到啊,长苏的声音传来,下次再带吧。

  金陵还是冷吗?哦,那这样,我多带件羽绒吧。

  暖炉?不不,不用了,真不用,还好还好,今年没有寒症。挺好的。

  那好,那好,嗯,好的。

  长苏关了免提了,走到阳台了,我更烦躁了。

17.

  “又没了。”蒙挚怅然抱怨道。

  他大概猜到蔺晨这篇日记记录的日期了。

  琅琊憋了一个月的冬天一夜降临,在梅长苏身体里安然了几个月的寒症一夕爆发,从此开始了之后的药不离口,最后无能为力。

  “没有了吗?”

  “没有了。”飞流睜着眼,“他欺负苏哥哥!上面写了。”

  “真的?”

  “估计真没有了,”庭生开口,“毕竟这感觉不像日记。”

  更像是对某场噩梦浑浑噩噩后的困难繁琐的清醒。

  所以才会有那么极尽的流水账一样的繁琐,以梅先生为中心的极尽具体与对自己极为的含糊。

  “估计蔺院长那几天过得也是跟梦一样,所以才有这篇记录吧。”

  飘着一样连夜送梅先生医院,站着十几个小时完成了那个其实挺轰动只不过因为梅先生的突然发病被大家一起忽略了的手术,当晚睁着眼亲自下了的三次病危通知书--只能给自己接着。

  梅先生睁眼的同一天升为主任,一天工资都没拿,就去找院长辞职,老院长提着藤条满院追着他打,结果是一直致力于抓住闯祸的蔺院长的老护士长死死拦住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家暴,批了蔺院长一个不带薪却挂着衔的大长假。

  梅先生是蔺院长唯一一个单独病人,也是蔺院长唯一一个无能为力的病人。

18.

  “不。” 萧景琰突然开口,“绝对还有后续。”

  三个人一起看着他。
 
当年的破事里,智商最低的三个人齐聚一堂,还有一个从头到尾的局外人简称吃瓜群众萧庭生。

  在这个组合里萧景琰还是有着绝对优势的。

  “蔺晨那个人绝对不会把这种东西乱扔到有万分之
一的可能给小殊看到的地步。”

  “偷的,”飞流听出对自己的质疑,反驳,“趁他喝醉。”

  “那时你才是一个小学生,蔺晨耍你分分钟的事。”

  “这么一说挺有道理。”庭生分析。

  “啥?”蒙挚多年后再次重温跟不上智商的噩梦。

  “梅先生看过后半部分吗?”

  飞流点头。

  “那就是了,”萧景琰分析,“小殊不让飞流告诉蔺晨,然而把这丢在那一堆乱纸缝里的又是做事天衣无缝的小殊。”

  “哈?这屋子不是小殊走了之后才被糟蹋成这样的吗?”蒙挚不解。

  “就算是,”庭生说,“梅先生有一万个方法把它藏得再也没有人找得到。”

  “烧掉。”飞流说。

  “就是这样。这么简单的方法,不说飞流,从蔺晨把他写出来,到小殊看到,到小殊把他扔掉被我们发现,中间有无数个环节可以断掉,然而他都没有断掉。”

  像这两人间之间没有一起经历过去也没有共同度过的设计过的未来,一人逝去已久,一人在几十年后才开始当初计划好的旅行,仍紧紧存在的联系。

  “我懂了!”蒙挚恍然大悟,“蔺晨是故意让梅长苏看到这篇流水账,梅长苏也是故意乱扔,让蔺晨知道他看过了。”

  “所以这几张纸最后摆在哪里对这两个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被利用了。”飞流鼓起嘴,还害得他十几年后还要被嘲笑。

  “所以后半段才忽然变成抱怨吗?他们两个之间连提个意见都要那么复杂?”蒙挚吐槽,“什么嘛,我还以为是难得的蔺晨的好戏。”

  “也不全是,”局外人庭生说,“至少蔺院长是真的在,很难得的坦诚,前面的流水账是真的只是为了设计飞流去偷而写的,还是真心实意的,只要读过的人都能体会出来,不然我们的老师也不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这种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本人写的作文不仅没有找家长批评,还全班表扬,可见这个A和表扬,其实都是在借飞流给蔺院长的。”

  飞流鼓起的嘴更大了。
 
“你们语文老师真厉害啊!”一直在金陵的萧景琰赞叹,“不知是。。。”

  “是宫羽老师。”庭生回答。

  完全不奇怪。除了飞流的另外三人不约而同腹诽道,这种秀恩爱的流水账还搬到情敌面前,换我也要用小学生的A膈应死你。

  “那所以为什么你说还有阿?”蒙挚像许多年前一样,听不懂梅长苏的话,就去问萧景琰。

  “因为如果正如庭生说的,是一场噩梦中,通过琐碎的回忆困难的清醒,就绝不会只有那么一个后半段。”
 
“什么后半段?”蒙挚蒙圈。

  “没有醒过来,”飞流突然插嘴。

  所有人看着他。

  “苏哥哥睡着了,他当初这么说,”飞流在大学毕业后的现在也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苏哥哥。

  “哦!”庭生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蔺院长的这场噩梦,没有醒过来。”

  “啥?”抽象领域范围,蒙挚惨败。

  “蔺院长的流水账是为了脱离那个冬天晚上的噩梦,然而后半段并没有清醒过来,反而随着他的烦躁越坠越深。”庭生解释。

  “对于蔺院长来说,噩梦显然就是梅先生本身,前面的流水账里,一切的行动,从买饭,说话,思考,都是紧紧围绕着梅先生的。如果之前的推测正确,那么这就是一封信,一封也许之前只是为了让梅先生无意中发现,结果阴差阳错兜了一大圈才交到梅先生手里的,情书。”

  “所以后半段?”

  “飞流,你为什么没有抄上去?”萧景琰问。

  “没找到,苏哥哥找到的。”

  “在哪?”

  “不知道。”飞流嘟嘴。

  “前半部分飞流能阴差阳错的找到,是因为蔺晨设计的机关里,这是个触发的阶段。”

  “前半部分是情书,告诉梅先生,我在这个梦里。”

  “后半部分需要梅先生自己到他们自己知道的地方找,告诉他,请快让我醒来。”

  “所以还会有第三部分?”

  “没有醒过来。”飞流突然重复。

  “大概。一般来讲不还要告诉别人怎么帮他才对吗?”萧景琰分析,基于一个多年对头对对方几十年的接触,“在耍人方面他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也对。”蒙挚被说服。

  “没有醒过来。”飞流皱眉一再重复。

  “小飞流,从刚刚开始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蒙挚说,“小殊没醒过来,大家都知道。”

  “没有,醒过来。”飞流再次重复。

  庭生望着老友,沉默许久问:“你是说,蔺晨?”

  世纪大蠢牛萧景琰才发现了一个被忽略了许久的大问题。

  目前世界上存在的,对这个叫蔺晨的神奇生物最了解的人,恰恰,就是这个由蔺晨带给小殊,由蔺晨带大的孩子。

  各个方面,包括被耍。

  “蔺晨没有醒过来?啥意思?”蒙挚觉得被世界抛弃了。

  “字面上的意思。”庭生久久沉默后,回答。

  “蔺晨没有醒过来,他的求助失败了,梅先生没有找到他的第三封信,也就,没有给他回信。”

  “没有醒过来。”飞流重复。

  “那怎么可能!”蒙挚大叫,“那可是小殊啊!”

  “怎么不可能?”萧景琰皱眉。

  当初他们不也没想到,蔺晨会治不好梅长苏。

  尽人事,听天命。
 
“蔺院长没等到吧。”庭生叹息,“连梅先生都找不到的东西,我们又怎么找得到呢?”

  “没有醒过来,”飞流重复。

  “是啊。”蒙挚感叹,万千往事袭上心头。

  飞流皱眉,“行了,”他说,“快走,你们。”

  逐客令突如其来,庭生有异议,好友怒瞪的眼神望过来,他才想起,今天的真正目的和,玩过了火这件事。
 
毕竟,这张纸,已经属于家事了。
 

三人如梦初醒,顿时有些羞愧,但对着这个不善言语的少年又不太好开口,只好尴尬告辞。
 
门口,飞流向萧景琰伸出手,说:“苏哥哥的书,还我!”

  萧景琰无奈的给他,垂眉抿嘴跟这个把他当贼的少年解释说,“其实我也并非如此渴望这本书,真正想看它的人,早就不在了。”

  母亲于几年前过世,叨叨着告诉他翔地记的秘密,和那几坛,在几十年前的冬天后就再也没机会送出的腌白菜。

  飞流沉默了好一会儿,说,节哀。

  不知不觉,庭生感慨,飞流已经懂得了很多事。
  什么忙没帮上,三个捣蛋鬼两手空空就走了。

18

  晚上十点二十,我穿过客厅走到卧室,长苏在吹头发,他的头发,又软又长,散在热风里,呼呼啦啦。

  我上前抱住他,鼻子埋在他红色的家居棉大褂里,上面很香,有长苏一个冬天的味道。

  他低着头吹头发。

  我说,啊,要七天见不到了,好想你啊。

  他说,哪有那么久。然后顿住。

  长苏还是不会算时间,还是不觉得这久。我不能跟这等十四年的人计较。

  长苏说,那你下星期要动那台大手术了吧。

  我不说话。

  他说,那你下星期要动那台大手术了吧。

  我不说话。

  他说,好好成功给我看呐,回来拿你升的主任医师牌子给我瞧瞧。

  我真烦躁。

  这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东西。

  当时我为什么这么烦呢?那个病人很多医院都放弃了,然而我知道我能成功,这是我从小看医书学十几年医做过无数台手术的把握,跟这个牌子没有关系。

  当时我想,我应该首先是个医生,能治我遇见的病,治我想治的人。

  于是我松手,说,行了,你快走,走远点。

  长苏停下吹风机看着我,大概,因为我走出了房间,没有回头。

  我说,不想看见你。

  长苏叹气,说,我只是关心一下。

  我说,行了,快走,不想看见你。

  进了厕所,关门,长苏的脚步声慢慢远了,他走回了卧室。

  等我刷完牙,走回卧室,长苏开着台灯在看他的书。

  我上去关了灯,躺下,说,明天早起,快睡。

  昏暗里,长苏躺下,软软的头发在我枕头边,每当这时我总有一种仿佛被种在悬崖边地里树大跟深不怕风吹的奇异的踏实感。

  他说,晚安。

19.

  凌晨一点三十三分,至少我跑出客厅看到钟是这个时候。

  长苏冷。

  棉被,暖水袋,热水。

  不对,长苏病了。

  药,救护车,医生。

  不对,我就是医生。

  急救,手术刀,手术备案,仪器。

  不对,都没有。

  蒙大哥来了,叫了救护车,给你盖棉被。

  暴风雪,天是黑的,地也不是白的,你是红的。

  长苏,我站那,我冷,我也腿软。

  然后睁开眼,冲出客厅,我才意识到钟快了。

  昨晚,至少昨晚,是凌晨一点二十。

  三分钟。

20

  当时我为什么烦躁?我到现在都不懂。

  我能搞定我遇见的病,治好我想治的人。

  我本来这么以为的。

  这才是我最恐怖的噩梦。

21.

  飞流蹲在那,翻开着那本油腻腻的翔地记。客厅像狗窝,他要搬走了,世外桃园一样的大学里继续干净着。

  蔺院长要退休了,去他当初跟梅长苏约定好的地方周游,即使当初说好的那个腌酒一流的老婆婆早已不在,要去划舟的地方长满水葫芦。

  要来酬谢的病人太多了,他吃了好几天的免费酒,计划拖了几个星期,觉得便宜也不好站。三高人群受不起。

  不过反正已经推迟了那么多年,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22.

  清晨七点四十分整,至少我穿好衣服去到客厅是这个时候。

  你的白大褂昨晚洗好了晾在那,一晚的雪,傻子,肯定没干。

  穿着湿哒哒的衣服会让病人怀疑你的,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很不想承认的说,你的形象跟我的能力是挂钩的。

  懂?

  别乱扔飞流的书,已经有好几个家长投诉说飞流抢他们小孩的书了。

  冬天早上吃腊肉糯米饭最好了,你用的那个秘方,嗯,恶心。

  你知道一本书上有多少脏东西吗?

  枉你还是学医的,可能这是一本古墓出土的呢?

  蔺晨,我站在冬天的雪霁后的阳光里,太阳是暖的,飞流会九点起,去扫阳台的雪,你会在十点起,一边吃着糯米饭一边跟飞流说,你昨天四平八稳,稳稳在血压线上搞定了一整台手术,家属对你如何感激,涕泗横流。

  飞流会不理你,吃了饭回去乖乖看书,你不打扰他。然后,某一年的六月,他会考上一所有很多美丽屋檐的大学。

  你说,他该不该属于那?

  现在是七点四十四,蔺晨,别让我醒悟到钟快了十分钟。

  我不想醒。





后记

大概就是在那个梅长苏第一次大发病的晚上之后蔺晨一直在做噩梦,每晚在发病的时间(两点左右)惊醒,而且觉得自己作为医生很没用

梅长苏发现了第二封信里的暗示在翔地记里找到了第三封信

并且在一个冬天早上给他回了信,说了自己的梦

最后现实发展跟他的信一样,蔺晨守住了他的梦,所以飞流说他没有醒

设定大概是之前梅长苏就小病不断,结果突然绝症发作无法挽回

大门外有蟋蟀大概写的就是梅长苏发病后觉得自己活不久不想让合鸟主绝后结果合鸟主搞来了飞流那段时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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